【忘羡/短篇】魄生
做作业前的垂死挣扎
一个奇怪的脑洞和乱七八糟的设定
00
“因为我害怕，他会忘了我。”
“不会的，”我回望他，“他会永远在你身边。”
01
我是一个情感咨询专家，今年刚搬来苏州，在这边的咖啡店旁开了家小小的情感咨询会所。作为一个新世纪独自打拼的女性，秉持着废寝忘食的工作原则，我在门口牌上写着“二十四小时营业”。
我并不是很喜欢睡觉，有时候甚至不睡觉。
大概是现代社会年轻人感情丰富的缘故，每天来我这里的人不计其数，大多是附近的大学生，跟我诉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当然，我很乐意听这些小事，当作无聊的消遣。毕竟在他们这个韶华正浓的年纪，但凡有点些许小烦恼，其实都是很浪漫的事情。而我这个年纪，早就没有这种乐趣了。
我自诩为他们的知心姐姐，姑且当作自己已看破红尘。其实也并没有，因为我没谈过恋爱，才会看得比他们更透彻些。
02
我照常在午后打了盹，去隔壁咖啡店点了杯卡布奇诺，回来时悠闲地靠在椅子上，享受着两点钟明媚的阳光。
一直都是很平淡的日子，今天却来了个不寻常的男人。
这人面色发白，脚步虚浮，看起来像得了什么难治的病症。但我确信他没有得病，至少是身体上的病。
他说他叫魏无羡。
身为一个素质优秀的店主，对待客人我一向是十分热情的。我微笑着示意他坐下，用我自认为温柔的声音询问他感情上出了什么事。
他看向我的时候，我惊诧于这个男人竟生的如此好看。脸色虽然苍白，却遮不住精致的五官，一双眼睛不说话时像倒映着潋滟水光。
他的头发略有些长，堪堪用了一根红头绳扎住。
他似乎很是苦恼，对我诉苦道：“姐姐，我么，我一般也是很有自信的，你说是吧？我先说一下，我男朋友，”他顿了下，意识到我瞪大的眼睛，连忙喊道：“诶诶，你别这样看着我呀，你歧视我们？”
我回了句“没有”，示意他说下去。说真的，我并不在意性别。我是一个很开明的人。
他好像感觉我没有鄙视的意味，这才滔滔不绝地讲下去：“我和我男朋友都是这边F大的大三学生。
“他是个表面是个很冷淡的人，长得冷淡，话也少得可怜。我和他，算是竹马竹马吧，我们两家是世交，我从幼儿园时候就认识他了。真的，从小他就跟个小古板一样，整天板着张脸。我小时候很爱玩，进了初中就更爱撩人了，撩妹子简直就是我的家常便饭。当然，我最爱撩他。我现在都很佩服当时我的毅力，那叫一个坚持不懈啊。他初中时候是我前桌，我是每天逮住时机就撩他，死命撩他，十八般武艺撩他，他每次都会被我惹得炸毛。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我喜欢他，直到高中我都一直以为我是直的，电线杆那种直。
“好啦，我就不一一概述我和他相恋的过程了。总之高中毕业后我和他就互相表明了心意，在一起了。我一直觉得像他这种人，最适合我了，虽然表面上冷得不行，但心里却装得满满的都是我，我很喜欢这种感觉。可是最近我总觉得他对我有些冷淡，我能感觉得出来，他总是装作对我视而不见的样子。昨天是中秋，是吧？诶，你吃月饼了没有？”
我无语他怎么扯开的话题，敷衍道：“吃了吃了，你先说下去，昨天怎么了？他没回来跟你过中秋吗？”
“不是，”他朝我摆摆手，“昨天我和他一起回这边我们自己买的房子，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，我跟他说话，他也不理我，还一个人切起了月饼，你说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我觉得他真的很可爱。大概就是他男朋友和他有了些矛盾吧，他男朋友生闷气，他就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了。这样的男生，很可爱也很单纯。
我说：“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惹你男朋友不高兴了？”
他“唔”了一声：“难道是因为上次我和他一起去买土豆，送了卖土豆的小姑娘一些小首饰的缘故吗？我记得以前有妹子送我香袋，他就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。”
我笑出声来：“那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。你男朋友应该很爱你，所以才在这些小事上吃醋。你回去和他道个歉，伏个低，不就没事了？”
他抚摸着下巴，对我点头道：“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，那我回去和他说清楚，谢谢你啦，姐姐，下次请你吃饭~”
一个可爱的男生啊，真是越看越可爱。我向他挥挥手，却又想起了什么，向他喊道：“你家住哪里啊？”
“云深街413号，门口有棵巨大的枇杷树，那就是我家啦。欢迎你来找我玩~”
他的声音远远传来，带着风的呼呼声。
我思索了一会儿，打开手机，在搜索首页输入了“魏无羡”三个字。
03
过了几天，魏无羡又来了。他依旧是很苦恼的神色，面色更加苍白了。
我担忧道：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。”
他忧愁道：“他还是不理我，几天来没看过我一眼！他一向很迁就我的，我道歉了半天，他跟没听见似的。”
我没接他的话，沉默了半晌，我道：“昨天我去了你家，怎么没找到你？”
他“啊”了一声，疑惑道：“也许你走错了？”
我冷笑着，没说话。
我将亮着的手机屏幕递给他看，屏幕上是一张网络地图。
他在接过手机的一刹那，脸色变得更白了，像是透明了一样。
“云深街413号，只是一片墓地。”
他眼中的神采如熄灭的灯光，一下子暗了下去。
04
像我这种人，一般是没有感情的。可此时看他如此神色，我竟不忍心说下去了。
我从冥界来的时候，有人在我手里塞了一个香囊，是个白衣人，不苟言笑，他跟我说：“你会用得到它。”
我其实不是什么情感咨询专家，而是冥界的官差，专管招魂。在现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，却依旧存在着人神冥三界，三界如三个平行空间，互不干扰。除了人间偶有逗留的孤魂野鬼，一般我们是不太到人界来的。
而阎王这次派我来，则是为了寻一个人。不，也不是人，而是一个魂魄。
“魏，无，羡”我一个字一个字念着他的名字，“一千年前最优秀的阴阳师，造出的式神与活人无异。可惜，活了三百岁便死了。”
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，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低落。明明已入秋，他却像是置身酷热之中。
“什么 ……”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，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！”
“我说，你早就已经死了。”我定定地看着他，“当年三界大乱，为制住上古神兽，你与含光君双双殒命。你死后，魂魄却不肯入冥界，一直在人界徘徊，久而久之因执念太深，魂魄竟有了自己的肉身。而你因在人界逗留太久，七魄中已少了三魄，记忆混乱，便以为自己尚还活着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道：“现在你身边的蓝湛，其实只是你造出来的式神罢了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他也冷笑着看我，眉宇间有些些许戾气，“你这样胡编乱造，打量着来蒙我？”
“是不是我胡言乱语，等一下你就知道了。”
我打开了白衣人赠给我的香囊，刹那间三团光晕从里面争先恐后地跑出来，跃进了魏无羡的胸膛。
“天子笑，分你一坛，当作没看见我行不行？”
05
他是人界最优秀的阴阳师。
阴阳师，源于先秦，到了唐朝已成了炙手可热的职业。他是云梦江氏的关门大弟子，江氏一族自古以来祖上便是阴阳师，到他这一代，他和他的师弟江澄都天资聪慧，是当阴阳师的好苗子。
少年时期，他和江澄被送到了姑苏的云深不知处求学。姑苏蓝氏专修傀儡师，他听说蓝氏双璧都是十分优秀的傀儡师，尤其是蓝湛，蓝家楷模，一招弦杀术修得出神入化。
他第一次见到他，是在云深不知处的墙头上，那天晚上他偷跑了出去喝酒，回来时带了两坛姑苏著名的天子笑。谁知翻墙时遇到一个面色冰冷的少年，抹额系得端端正正，蓝家校服穿得一丝不苟。
“想必就是蓝湛了，他们都说他张着一张死人脸。”他默默想道。
蓝湛见了他，沉声道：“云深不知处禁酒。”
他年少轻狂，尚且不知规矩二字如何写就。当着蓝湛面，嘻嘻笑道：“天子笑，分你一坛，当作没看见我行不行？”
结局就是两人打了起来。很久以后他都很纳闷，蓝湛那么一个恪守礼仪的人，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跟他动手了呢？
最后他觉得，可能是蓝湛在那时候就看上他了。
他和蓝湛在一起很长时间，过着平静的生活。直到三百年后玄武的出世，三界大乱，他与蓝湛一起降服此物，却最终命散虚无。
他小时候听人说，冥界轮回是要喝孟婆汤的，可他若喝了，来日红尘再遇，他如何再记得蓝湛呢？
06
恢复了记忆的魏无羡变得平静了许多，他轻轻道：“我是该跟你回去了么？”
我看着他：“回去吧。”
“回去，然后投胎？”
“是。”
“然后，忘了他？”
“不。”我看着他近乎透明的身子，“他一直在等你。”
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：“他一直在冥界？”
“他没有等到你，不肯入轮回道。三生石畔，忘川河边，”我静静道，
“他一直在等你。”
等你归去。
07
魏无羡的身子只剩一个轮廓了。他似乎想要来抱抱我，却抱了个空：“谢谢你。”
“不必。”我眼眶很酸，虽然回了冥界还能再见到他一回，但还是很难过。
这样可爱的男孩子。
08
滚滚的忘川河边，一袭白衣如遗世独立。他负着琴，面色冷淡，穿得活像披麻戴孝。
魏无羡看见他，突然就移不动步了。
“他在等我，他这样好。”
茫茫红尘，我与你，终会相见。
END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