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忘羡] 你是我所有的等待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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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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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.


十六岁的魏无羡,桀骜而张扬。


彼时他在姑苏的云深高中读书。云深高中是姑苏的一所重点中学,一向以管教严厉著称。单单是校规,就有三千条。即便是这样,魏无羡依旧混得风生水起,打架爬墙偷喝酒样样干了个遍,在当时和同级的蓝湛、发小江澄是学校的风云人物。自然,也不免成了班主任蓝启仁最头疼的学生。


将蓝老头子真正气了个半死,是因一节英语课。


晓星尘老师的课堂总是很有趣的。那天正上到body language这一课题,幻灯片上投放出来的是新西兰毛利人的“碰鼻礼”。为了活跃课堂气氛,晓星尘便提议叫两位同学上来表演这一见面方式。


提议一出,底下便出了各种声音,隐隐约约出现频率次数最多的便是“魏无羡”和“蓝湛”。魏无羡爱骚扰蓝湛是云深高中出了名的,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魏无羡在蓝湛这个好学生身边转来转去,活像块牛皮糖。偏生蓝湛又性格冷淡,一副生人勿进的禁欲面孔,旁人怎么看都像是魏无羡在调戏这朵高岭之花。这样一来,流言便不免四起,学校论坛当时还有一篇置顶的帖子名叫《论魏学长和蓝学长那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》,点击率高达几千,甚为火爆。


在那个年纪的人们,尚不知世间种种丑恶,未尝人间苦果。只觉两个年华正好的少年之间生出暧昧情愫,单是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。却不必如之后年岁渐长,舆论四起,令人苦痛不堪。


当魏无羡和蓝湛被晓星尘叫到讲台上去的时候,底下起哄声一片。魏无羡向来大大咧咧,不讲究扭扭捏捏那一套。而蓝湛则是一改往日风范,此刻木得跟座雕塑一般,惟有耳垂上的通红恰恰暴露了他真正的内心。魏无羡见了小古板的这幅模样,顿时玩心大起,一跨步上去搂住蓝湛的脖颈便碰了上去。


两人只相差两厘米,连踮脚都省了。


碰上去的一刹那,魏无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坏事了。


鼻子没碰到,嘴唇倒是碰到了。扑得太猛,两人唇瓣之间的牙都被磕得生疼,可少年清冷的檀香又诱使着他将这个生涩的吻延续了几秒。


直到蓝湛猛地将他推开,他才如梦方醒,一回神看到全班呆若木鸡的目光。


刚路过教室门口的蓝启仁目睹了这个吻的全过程,被气得晕了过去。


就在那天,魏无羡发现,自己好像喜欢上蓝湛了。


04.


之后的岁月都像是手中流逝的沙,过得很快,魏无羡都快要记不清他有多久没见蓝湛了。只是在异国他乡,在街头散步的某一瞬间,突然就会想起蓝湛,想起他模糊的面容,唯一清晰的就是他那双浅色的如琥珀般的眸子。


他的记性很差,甚至都不记得是如何再没有见到蓝湛的。仿佛是因为自己家道变故,后来众叛亲离,在最后被私人打手追杀的途中,他亲手制造了葬送自己的车祸。那天爆炸的瞬间,手机仍保持着和蓝湛的通话……他没有挂断,也终究没有和蓝湛说最后的话。


他拖着半死不活的躯壳在温家人的掩护下来到了俄罗斯,莫斯科的一隅。


这里的人们大多理性而独立,却又十分热情好客。他凭着微薄的薪水,像每个流浪的旅客一样,在这里定居下来。当年少的张扬褪去,昔日的不甘和仇恨被尘土掩埋,他的心境逐渐变得平和而豁达,往事如烟,他甚至都不想再花功夫去回忆。


直到那个人的再度出现。


他发现尽管过了这么些年,当心心念念的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,尘封的记忆就像昨日初翻过页去的日历,还是那么清晰完整,他几乎都能想起当时自己心口的悸动。


风从门口灌进来,风铃的清脆响声,像庆祝重逢的颂歌。


时隔多年,他终究听到了当年来不及听到的那句:


“魏婴。”



05.


俄罗斯的冬天,云是铅灰色的,浓重的像是要压下来。


书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人,都是些相熟的老顾客。曼斯顿先生照旧来到往日里常坐的地方,却不料原本属于自己的位子已有了人。那男人有着张东方面孔,面部轮廓棱角分明,肤色白净,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。


他微低着头,手里捣鼓着一只巨大的钟表。那只钟表是挂式的,看起来年代久远。男人利落地拆卸着钟表背面内部的金属部件,古老的钟表结构往往更为复杂,他还得耐心地调整其中齿轮的咬合,同时刷上一层薄薄的润滑油。整个原本枯燥的程序,在他那双节骨分明的手中却变得十分赏心悦目。


曼斯顿先生不由得发出声来感叹:“真是出色的修理家啊。”


男人闻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,报以礼节性地回道:“过奖。”


一口纯正的俄语。


曼斯顿先生更为惊讶,向一旁的温老太太询问何时阿尔巴特出了这样的人物。温老太太笑道:“他就是布鲁先生。”


曼斯顿先生恍然:“原来他就是布鲁先生吗?那个才搬来不久却已声名鹊起的钟表匠?我太太前几天刚请他修过家里的钟表,手艺十分精巧。”


他好奇道:“布鲁先生看起来年纪并不很大,为何会选择做一名钟表匠?”


蓝湛修理的手微微一顿,像是在思索什么。


好一会儿,当曼斯顿以为他不打算回答的时候,他忽然道:“大概是为了追回时间吧。”


他像是说给对方听的,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。但寥寥数语,却十分清晰地进了靠在书架边的魏无羡的耳中。


魏无羡的手一抖,正放上去的书哗啦啦地落了一地。



06.


有些人重逢时再不似从前的亲密,相聚聊天甚至都记不起对方的名字,半天憋不出一个话题来,彼此只能相互道个安好再次分道扬镳,从此陌路天涯;有些人即使分开多年,相见时却仍有着不必言说的默契,单是眼神的交流便是心有灵犀。


魏无羡和蓝湛,就是属于后一种。


蓝湛的家就在魏无羡所住公寓的楼下,一楼靠庭院的位置。魏无羡跟着蓝湛进了门,在玄关处便看见蓝湛的客厅里挂满了钟表。不像是钟表匠,更像是钟表收藏爱好者。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很有心,挂在墙上的钟表大多是上个世纪流传下来的,走起来交错着咔咔的细微的响声,像时间的具象化。


魏无羡感叹道:“蓝湛啊蓝湛,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的?”


蓝湛看着他:“你走之后。”


轻描淡写的话,其实已掩住了那些年辗转反侧苦痛难当的折磨。当年他以为魏无羡身亡,万念俱灰,甚至觉得生活没有了盼头。可他终究还是挺了过来,大学毕业后进了司法院,成了一名检察官,亲口定了那些人的罪。大仇得报后,他却觉得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,只是少了魏无羡的身影。他开始研究钟表,修理钟表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修补曾经逝去的时光,年少时最美好的岁月,在指针滴答间会恍惚听见魏无羡的声音。


那人说话时嘴角会微微扬起,一口清脆的少年音,带着阳光般的明朗。


抓不住的时间,他知道,自己是魔怔了。可相思是无药可解的,在修理钟表和司法工作两者间日复一日地来回时,他终于被多年未见的温宁告知,魏无羡还活着。


他几乎时毫无迟疑地订了去俄罗斯的机票,以最快的速度向司法院递了辞职报告,便匆匆登上了飞机。


当一切都沉淀下来之后,他发现所有真假虚实,都远远不及这时候去见魏无羡的念头,他告诉自己,去见他。


人生哪有几次是疯狂的?蓝湛的第一次疯狂是向家人宣布出柜;第二次疯狂是赶到魏无羡的车祸现场,当众打伤了江澄;第三次疯狂是在一天之内飞到俄罗斯,通过温宁提供的消息租下了魏无羡居住的公寓一楼。


他这一生,枯燥的时间占大部分,但真正的快意苦痛,都是魏无羡给予的。


他所爱的这个人,给予他的。


他忍不住靠近久别重逢的人,心底的声音驱使着,他这十多年来一直未了的心愿。


想做而不敢做的事——他颤抖地用手抚着他的脸颊两边,用鼻子轻轻碰过去。


十六岁那年,落荒而逃的那一节课——他没有说,那个吻,其实是一辈子的定情。


07.


临近十一月份,天气便更冷了。


书店里,壁炉中的火焰炽热地燃烧着。


魏无羡坐在沙发里,手捧着一本精编版的《小王子》,他的声音像汩汩的清泉:


“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。那么,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,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。”


最小的温苑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:“就像羡羡哥哥和布鲁先生那样吗?”


魏无羡笑道:“是呀。等阿苑长大了,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了。”


屋子里暖洋洋的,魏无羡打了个哈欠,怀里抱着温苑,睡了过去。


楼上传来走下楼梯的脚步声,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轻轻走到他身边,捡起掉落的毯子,温柔地盖在他的身上。


他有着一双极浅的眸子,眉眼间又有着西方人的立体韵味。


他看向魏无羡手中的书,翻开的书页上,写着那么一行字:


“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,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。”






        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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